阿桥

the salt flats
AO3: driver_qiao

【沙穆】任务未完成

人物属于车田,私设如山OOC属于我。

 

“处女座……”

自比神佛的男人始终双目紧闭,像是不忍俯视脚下挣扎的蝼蚁。

暗黑凤凰座痛苦难当,血红沸腾的海水正一寸寸浸没他的生命。恐惧与死亡的甜美气息铺天盖地。他拼命仰头,痉挛指尖差点就能够到对方脚踝。那个男人轻悬于海面之上,阳光之下,黄金战甲刺痛他的瞳仁。

“在我的血池地狱里,你还不能安息吗?”

“你以为……杀了我……就是暗黑圣斗士的终结吗?”

真啰嗦。沙加并没有倾听叛徒遗言的耐心。

“我不介意血洗这座岛。”

南太平洋恶名昭著的火山岛屿,海风吹不散血腥与硫磺的众神流放之地。

“你办不到……只要他……”

天魔降伏!

察觉异动的刹那沙加已经出手。两股力量迎面对撞,瞬间卷起浊浪,犹如巨龙惊醒,咆哮响彻天际。沙加猛然睁眼,盘膝悬空而坐,左手食指轻点海水——降魔印!海面立即荡开金色涟漪,翻腾巨浪如困兽嗥叫,挣扎,喘息,终于平静——

此刻海平如镜,万物无声无息。刚才突袭的小宇宙已经消失。是什么人?直面他出手,却无忧无惧,像这片天地一样从容无情。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刚才有没有瞬间的犹疑——有种感觉似曾相识,又隐约得像回忆或幻觉。

沙加回头。暗黑凤凰座不出所料已经消失,圣衣却留在原地。纯黑的战甲凤凰半浮于水,像战败的主人那样奄奄一息。纤长的尾羽扑腾几下,缓缓沉下去。残损的美感竟让他有些触动。

 

教皇收到沙加来信,申请任务延期。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
“白羊座穆,你考虑清楚了吗?”

教皇身穿加马雷利家族[1]新制的黑地金线法衣,嗓音比往日更加低沉,

“是。”

穆跪在地上。黄金羊角将及肩头发托成淡紫色圆弧,括住苍白小脸,睫毛投影纹丝不动。

他要去哪里?他能去哪里?

 

“我不要一个人回嘉米尔。”

穆别过脸,站在白羊宫的月光和晚风中,像个真正不屈的战士。

史昂在面具之下突然有些热泪盈眶。七年,比起他二百四十三年的人生,不过弹指一挥间。他是怎样任这个孩子一天天长大而无从察觉?

“你之前问过,为什么我给你起这个名字。”

穆立即抬头,眼神好奇。史昂抬手拨开他细软的额发,轻抚他额前眉印——和自己如出一辙。

“我们嘉米尔族是穆大陆的子民。那片大陆并不只是传说,也没有完全消失。在沉入海底的同时,它留下碎片,那就是南太平洋的菲尼克斯群岛[2]。那里高温炙烤,火山活跃。其中的死亡皇后岛,据说还藏着古老圣衣的残骸。”

“古老圣衣?”

穆已经忘了自己在和老师闹脾气。像普通男孩喜欢汽车模型那样,他从小就喜欢摆弄器械工具,研究圣衣。

“你已经拿到黄金圣衣,始终要离开圣域。如果不想回嘉米尔,或许可以去我们更古老的故乡。也许在那里,你会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。”

 

他要去哪里?他能去哪里?

穆看向熟悉而陌生的教皇,火光照在那幽蓝面具的眼下,犹如泪痕。

“我选择,死亡皇后岛。”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
穆在黑暗中醒来。

死亡皇后岛的风裹挟着海水咸腥和硫磺腐臭,在屋里横冲直撞,像心急的信使。

    他极少想起往事,梦境却一直触犯他回忆的边境。

    

那个夜晚,月明星稀,清风隐隐传来远处的牧笛。那是他第一次违抗老师而没有受到责罚。他以为这是他长大的标志,是成为圣斗士的特权。从今往后,他就要守护老师以血肉守护的白羊宫,效忠老师以生命效忠的雅典娜,他将保卫圣域乃至全世界,他将浴血奋战,直至成为一座站立的雕像。

他错了。

那不过是史昂教他的最后一课,是史昂与他的温柔诀别。那也是圣域巨变前最后的平静。此后,射手行刺,双子失踪,年迈教皇性情大变,提前结束小黄金圣斗士们的训期,遣往世界各地,包括亲自养育的唯一的徒弟。

 

“先生……”

一颗红毛小脑袋蹭过来。贵鬼好不容易赖掉要自己睡的承诺,怕先生反悔似的,整晚都搂紧他。穆轻轻掖好被角。

史昂走了,他长大了。这是现实。梦境不过是小径分岔的花园。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

    穆牵着贵鬼回到公馆,已是黄昏。

    “先生,我明晚再自己睡好吗?”

    “你昨天也这么说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话到嘴边就打住了,穆顺着他的目光,看见有人已等候多时。

    海岛生活清苦艰难,在这蛮荒之地,穆公馆也算一景。没人说得清这幢临海而立的洁白石筑何时,何人,如何建起,里面是伊甸园,还是炼狱。馆主深居简出,为人温和,却让靠近公馆的人都撞上无形的墙。人们说,他是长生不老的炼金术士,是通灵的魔术师,也有人说他是亡命天涯的江湖骗子。

    贵鬼喜欢捉弄找来这里的人,冒失的探险家,粗鲁的求救者。今天这个有些不同,布袍裹身,神色超然。他不禁抱紧先生大腿。

    穆几乎是拖着贵鬼走近。热带海岛的熔金落日中,他的面容逐渐清晰。

沙加看着穆,下意识地微笑,连蓝眼睛都带了点笑意。他来这之前,杀了很多人,走了很多路,并不介意多等一会。他有这个耐心。

    回忆悉悉索索翻动。沙加想起那个跪在教皇厅的七岁男孩,他说他选择死亡皇后岛。此外还有什么呢?说实话,沙加记不太清。在圣域集训时,他们恐怕比挂他腿上的小家伙还要小一些。枯燥残酷的训练期,比起那之后的圣斗士生涯,可以算是平和单纯得无从记起。

    穆看着不速之客,笑容温和——

    “一起吃饭吧。”

    

一切似乎乏善可陈,干净空落的屋子,清淡新鲜的饭菜,三言两语的过往。

十年来,一个天涯海角,一个离群索居,却并非毫无音讯。在稀疏的传闻中,穆得知沙加不轻易出动,想来教皇相当倚重和珍惜。沙加知道穆的技艺登峰造极,据说远在历代白羊座之上。

    晚餐并没有结束得比平时更晚,但贵鬼今天乖巧得出奇,吃完就说先上楼去。穆心里暗暗好笑,让他提上烛灯。

    

天渐渐暗下来,屋里灯火温柔,一时只有水流和瓷质餐具碰撞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我今天杀光了暗黑圣斗士。”沙加说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穆在洗碗,亚麻衬衫袖子挽起,淡紫长发束在颈后,“恭喜完成任务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,还不算完成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但你来找我。”穆停下来,看着他,嘴角勾起很浅的弧度,“我是你任务的一部分吗?”语气像刚刚在问他习惯用筷子还是刀叉。

    沙加抬眼,神色平静难测。穆才意识到,传闻中舍弃视觉的战士在他面前一直睁着眼睛,是想要看得更真切吗?

    “一开始我并不明白,暗黑圣斗士只是被遗弃的喽啰,为什么教皇会派我来清理。”沙加说,“甚至与他们交手时我也不敢肯定,直到暗黑凤凰座——”

    在被暗黑凤凰座提及时将之灭口的人,在正面对抗天魔降伏后全身而退的人,将此地遗留残骸修复成暗黑圣衣的人,让这群喽啰有圣衣去对抗教皇的人,和那个因为同样使命在年幼时跟自己一起受训的人——

    “除了你,我想不出还有谁做得到。”

    “这算赞美吗?”穆笑了笑,“暗黑圣衣是我做的没错。”

“但这些仿制品,我很难承认它们是得意之作。”他摊开湿漉漉的手,坦诚又无奈。

    穆的手也很好看。这双世间唯一能修补圣衣的手,却用来制作不入流的假货。明明能使用念动力,却亲自下厨洗碗,囿于琐事。这双手,有着新旧不一的茧和伤痕,毫不自怜的任性,以及和那具凤凰战甲一样的损伤的美感。

    沙加不知道自己此刻有没有一点点触动软弱的恻隐之心。

    “算了。我知道教皇迟早会派人过来,暗黑圣衣迟早会被销毁。”穆像是在回应他的犹疑,“只是,我从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你。”

    “穆——”

    “真是漫长的一天啊。可能有违待客之道,但你愿意一起洗碗吗?”

    “……好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贵鬼果然还没睡,抱着枕头挨到先生身边。

    “先生,这个沙加是谁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好像是没说清楚。”穆不想承认自己的确不谙待客之道,“但我们早就做过自我介绍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很久以前就认识的人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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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日光升起,晨祷钟声由远及近,有人应声而歌,低沉缓慢。他们在祈求什么?既然此生注定陨落。他们在忏悔什么?既然你我皆是恶魔。

    沙加恍惚间以为自己在故乡的清晨醒来,然而他此刻身在南太平洋的火山岛屿。恒河,庙宇,莲花,生命最初的记忆被远远推开。

    公馆一片寂静。

    如果穆和他的弟子就此消失,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。在古老东方的鬼怪志异中,有书生夜入深林,恰逢盛宴,醒后惊觉宫殿与红颜不过是墓穴与枯骨。只是——

    

“早上好啊!”

贵鬼不知从哪窜出来,活蹦乱跳。

“……早上好。”

这世上能吓到沙加的人,实在不多。

“先生让我不要吵醒你。先生说他今天很忙。先生说你要找他我就带你去。”

“先生还说什么?”

“还说——让我不要欺负你!”

红发圆脸的小鬼伸出手,圆滚滚的胳膊上箍着旧的银环,笑得很神气。

沙加弯下腰,与他握手,“那么,有劳了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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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穆的工作室仿佛处在随机掉落的时空缝隙。

沙加任贵鬼牵着,似乎走了几天,抵达时,又仿佛他们只是在后院散步。比起简洁明亮的穆公馆,这里像是刚被发掘的地心深处的藏宝室。石室里,烛火在闷热空气中安静燃烧。书堆随意隔开不同区域,有桌椅,地图,船锚,木偶……有些落了薄薄的灰尘,有些擦得发亮。

 

“至今为止,应该没人能伤到处女座圣衣。”穆和平时没什么不同,袖子挽高,长发束起。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沙加说,“所以我是为了这个来的。”

    他席地而坐,打开随身背来的箱子。那是不属于处女座的样式和色泽——凤凰座青铜圣衣。

    穆凝住呼吸,也坐下来。

    “贵鬼,能麻烦你再找些银星砂来吗?”

    “好的先生,我这就去。”小助手一溜烟跑远。

    “我听说,你可以凭借双眼看穿事物的伤痕和弱点。”沙加想让措辞听起来像提醒而非挑衅,“以这件圣衣的受损程度,银星砂恐怕远远不够。”

“当然不够。”即使是挑衅,穆也不会介意,“支开他罢了,毕竟接下来场面有些儿童不宜。”

    

穆仔细端详这件圣衣。

    因为材质比白银和黄金圣衣更不纯粹的缘故,青铜圣衣的颜色更加丰富和鲜艳。这件凤凰座圣衣除了白的羽翼,作为战士腿甲的深蓝的利爪,烈焰般的翎毛与尾羽,还有难掩的孤高神情。

    “我之前只在书里见过,然后造出仿制品。真是相形见绌。”

    “没想到真的看到这件圣衣时,它已经死了。”穆叹气,“你都做了什么?处女座。”

    

沙加摇摇头,“有天教皇急召。我赶到时,看见凤凰座想对教皇挥拳。”

    “凤凰座?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沙加仍然记得那个少年桀骜的身躯,愤怒的双眼,“比起飞舞的凤凰,他更像一头发疯的狮子。我从未见过有人敢这么对教皇。”

    穆笑了笑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“我隐约觉得他有话要说,想劝他收手。”沙加垂眸,“我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,毕竟我才是那个与他对峙的人。我不会在教皇面前保留收拾叛徒的实力。”

    “但他却不是我杀死的。”

    “在我与他对峙,互相质问的时候,他中了幻胧魔皇拳。”

    “我记得凤凰座也有相似的招数。”穆轻轻地说,“只是,恐怕他已经无力反击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我第一次见教皇挥拳。中了魔皇拳的凤凰座,瞬间跪倒在地。根据教皇的指令,他将永远战斗不息,直到有人在他面前死去。”

    桀骜身躯变得痉挛不止,愤怒双眼已经无法聚焦,这就是教皇的力量吗?比起这力量,更让沙加惊讶的是,教皇竟然,偷袭?然而在教皇身上,他感受不到一丝邪恶,只有肃穆,哀伤,像失望的长者。沙加几乎认为是自己错了,他没有保护好教皇。他觉得迷茫。

    “接下来的故事,我想你已经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圣衣对于圣斗士,是铠甲,更是战友。这是彼此千百年来并肩作战的宿命。

    “凤凰座圣衣为了让他清醒,所以……”穆说不下去。

    “可惜,圣衣始终不是人命。无法完全清醒的凤凰座,如今已经失去圣斗士的资格。不,可以说,连正常人的生活也无法企及。”沙加神色依然平静,“我将他送至我故乡的寺庙。也许哪天,他会醒来,会恨我为什么不让他死去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这件圣衣,我想,它会想活下去。”

    如果说,千百年来,星座下的命运轨迹已经注定。黄金圣斗士注定要捍卫十二宫,而凤凰座注定是孤独与叛逆,甚至是夺权与弑神,那么,就让我们遵循各自的宿命。也许将来,凤凰座圣衣会找那个命定的战士,那个人会驱散他的迷茫,所有人心照不宣的迷茫。

    沙加对教皇说,青铜圣衣毕竟不宜缺失,申请暂时保管。

    “所以穆,我带它来找你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即使目睹这样的事,你依然为教皇卖命,不是吗?”

    穆看着沙加。距离这样近,可以看见那双绿眼睛翠绿欲滴,像某种蕨类植物[3]。

    “我只为正义卖命。而我所见的教皇,是正义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所定义的正义,活下来的人定义的正义……”穆依然笑得温和,“我只知道,从那天起,所有人都喊那个人教皇。再也没有人说出史昂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年,史昂是所有事情的谜底,而我活在谜面之中。在谜面里可以出现任何字眼,除了谜底。”

    史昂走了,他长大了。独自长大并不是难事,尽管不再有人告诉他应该做什么,怎么做。

    复仇吗?穆甚至不确定凶手是谁。和射手座凤凰座一样向教皇挥拳吗?他答应过老师,他永远是忠诚的圣斗士。放手吗?这么多年来,对于史昂,穆不会刻意想起,却也不愿忘记。即使史昂带来的痛苦,可能已经超过他曾给予的爱意,但这依然,是史昂给他的东西。

    

沙加在心里叹气。

    教皇派出任务时,沙加原想以大材小用为理由拒绝。但暗黑圣斗士在死亡皇后岛,传闻中会修圣衣的白羊座在这里。于是,他带上凤凰座圣衣过来。

    “我想,教皇早就猜到你与暗黑圣斗士的关系,只是没有证据。而我,教皇也许想确认,我是不是真的想知道凤凰座到底要说什么,我会不会为了他,杀了你。”沙加说。

“你曾问我,你是不是我的任务?”

    “你现在能回答我了吗?”

    沙加的蓝眼睛清冷透亮,常让人想到海水天空之类深远的东西。但穆觉得,此刻它们有难以捕捉的脆弱,像声声低吟的知更鸟,或雨水打湿的矢车菊。

最接近神的圣斗士微微一笑,纯然得无法再解读出多余的心绪。

“或许,我们这一生,只是各自星座的任务罢了。诸行无常。教皇也好,女神也好,连整个宇宙都不能永恒,又怎么会有永恒的正义?”

“沙加,你知道吗?”穆叹气,“我一直以为我才是更反动的那个。”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

沙加终于知道穆所谓的儿童不宜场面是指什么。

已经死去的圣衣,只能靠圣斗士的鲜血复活。

穆将袖子挽得更高,露出上臂。不见日光的皮肤更加白皙,但却让人不忍直视——上面布满深深浅浅的伤痕,有的已经结成浅粉的疤,有的还是暗红的痂。

传闻中接近神迹的技艺,背后是鲜血淋漓。

他拿出小刀——

“等等。”沙加出手阻止,手指轻轻搭在刀柄上,“让我来吧。”

 

血流过臂弯,手腕,掌心,指尖,一点一点滴落在圣衣上,汇成缓慢温热的河流。

穆帮着包扎。沙加自幼受人供奉,作为圣斗士又强得可怕,想来没受过什么伤,应该也不喜欢被人触碰。见他不出声,穆手上动作就更轻。

    “好了。”穆说,“接下来,就交给我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贵鬼回来时只见沙加依然盘腿而坐。

    他刚要开口,沙加食指抵着嘴唇,又指了指身侧。原来穆在休息。

    “先生睡着了?”贵鬼小小声问。

    沙加点点头。

    大概是真的太累。穆原先只是靠着墙,说闭目三分钟。然而一分钟后,他侧着头摇摇欲坠。沙加有些看不下去,扶着穆肩膀让他靠着自己。穆迷迷糊糊,顺势伏在沙加盘起的腿上,枕着膝弯睡过去。

    “凤凰圣衣修好了吗?”

    沙加摇摇头。

    贵鬼睁大眼睛,他以为没有先生修不好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也许是我想错了。”沙加说,“先生的技艺已经很厉害。”

“真的?”

贵鬼知道这是先生很久之前就认识的人,他想听更多关于先生的故事。

“相传在中国古代,有个人鼻尖沾了白灰,像苍蝇翅膀一样又小又薄。他的朋友是个匠人。匠人一挥斧头,就把白灰削掉了。像一阵风吹过。两个人既不怀疑,也不害怕。先生就好比那个匠人一样厉害。”

小助手听得发愣。

 

    “天啊。”穆不知道何时醒了,笑得脸都有些发红,“你就是这样哄小孩的吗?”

    沙加轻轻推他,“你给我起来。”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

“教皇亲启:

    我于昨日离开死亡皇后岛。暗黑圣斗士及其圣衣已清理完毕。

    白羊座穆和他收养的徒弟此岛,训练之余修补圣衣。穆无意返回圣域,但将离开死亡皇后岛,搬至嘉米尔。

    凤凰座圣衣已无法修复。聊表遗憾。

沙加”

 

    教皇捏着信函。不知道为什么,他想起的是远如前世的画面。

沙加当时还小,穆也还小。一个被人偏爱,有恃无恐。另一个天上天下,唯我独尊。有次两人莫名打成一团,他和射手座一人一个拉开。沙加穿着僧袍,赤裸右肩被抓伤,却不愿让射手座帮忙包扎。而穆在他怀里,一直哭,一直哭。他的眼泪是那么热。

后来,沙加成为最接近神的圣斗士,不再冲动,不再受伤。而穆再委屈,再难过,也没在他面前哭过。

十年就这么过去了。

沙加的信,什么都说了,又像什么都没说。

他拿起印章——十年前的某天开始,教皇就不再签字而改用印章——在信函上盖下红字——“任务未完成”。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

    “你考虑清楚了吗?”沙加问。

    多年前也有人问过穆同样的问题。当时他只觉得茫然,天地广阔,竟无容身之所。

    “相传在我的出生地嘉米尔,有一处圣泉。可使盲者复明,死者重生。我想回嘉米尔。也许在那里能修好凤凰圣衣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不要太执着了。”

    “来自佛祖的劝诫吗?”

    两人相视一笑,然后沉默。

    

他们在海边走了很久。死亡皇后岛的晚风依然粘稠炙热。慢慢涨潮了,穆挽起裤脚,而沙加任凭海水将暗红衣袍的下摆浸成深色。

    “你说过,我们这一生只是各自星座的任务。作为白羊座圣斗士,我不守护宫殿不保卫女神,至少能修修圣衣。”

    “时候未到罢了。下次再见,我们也许会并肩作战,甚至挥拳相向也说不定。”

    又沉默许久。海水被月光照得一片白茫茫。

    “那么,该说再见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大概被穆亲力亲为的作风影响,沙加明明能瞬间移动,却在道别后继续在海滩上走着。

沙石粗砺,海水清凉,夜空低垂。有牧笛声隐隐传来,又消散在风中。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

    穆用念动力将沙加和凤凰座送回处女宫时,雨还在下,时钟的火还在燃烧。

    凤凰座伏倒在地,却还没停止挣扎。

沙加闭目微笑。

    这就是最强的青铜圣衣吗?他的血,穆的技艺,以及嘉米尔的圣泉。永远不死不灭,总会涅槃重生。确实令人惊叹。但他绝不会心软。

    

    他不曾心软。

    从火山岛屿到异度空间,烛火在闷热空气中安静燃烧。穆枕膝而眠。淡紫长发四处流泻,一部分被汗水打湿贴在耳畔。睫毛是静止的蝴蝶。只要他稍稍抬手,就能环住他肩膀。只要他稍稍低头,就能看清他安睡的脸。但他没有。他问,我是不是你的任务,他本应该回答。但他没有。

    沙加认为自己不曾心软过。

    

这场战斗里,有人心照不宣,有人有口难言,有人不惜牺牲,有人无法瞑目。

此刻他们站在同一片灰色的雨中。既不并肩作战,也不挥拳相向,连多余的话也没有。

    战斗未结束,任务未完成。

 

 

[1] 自1798年起为罗马教皇缝制服装的意大利家族企业

[2] 现实中的菲尼克斯群岛(也译作凤凰群岛啦)就位于南太平洋,隶属基里巴斯共和国。

[3] 这个比喻……因为桫椤是树蕨类植物。

 

 

 

动笔时没想太多。写完后,一些伏笔和注释,也没法全标出来。

认识他们的时候我跟贵鬼差不多大,没想到时间流逝是这么轻易的事。哈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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