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芽光】不苦 7-8
7
豆芽失踪了。
大活人,即使是行踪不定的搞音乐的大活人,能去哪里?
光光把车停酒吧门口,握着方向盘叹气。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房子退租,搞得像潜逃要犯。光光没有惊动其他人,独自搜寻着。其他人有什么用?“哎豆芽不是跟你在一起吗?他去哪你不知道吗?”我他妈哪里知道。
“哦,他辞职啦。”酒吧DJ说。
“什么?什么时候的事?”光光问。虽然进门前就有预感。就像上回跟豆芽半夜回这里找钥匙一样,徒劳无功还是要徒劳一下。
“谁知道。跟几场演出有几个粉丝就飘了呗。”
失踪几小时可以报案来着?现在到24小时了吗?
顺着上海路小酒吧街,光光麻木地看着车窗外。窗外一派流光溢彩越夜越精彩,没有他的豆芽。愤怒吗?忧心吗?焦急吗?他此刻只觉得累,心思飘渺中,能抓住的情绪叫做难过。搞什么鬼?好歹说一声啊?连我都不说吗?——哪有人失踪还提前告知的。那暗示我了吗?
光光回想这段时间,豆芽跟着自己巡演,春夏秋冬全国各地。虽然让辞职不辞,劝搬家不搬,但两人配合默契,各方面都默契。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征兆导致了他闷头寻找豆芽的今天。
豆芽记不得上次睡醒是什么时候,脑子里有根弦一直绷着,拽着眼皮不让他合眼。
直到把这首歌听完最后这遍,然后拿起手机。哗啦啦的未读消息。他挑了最顶一条,微博最新私信:“找不到你。你在哪里?”光光在各种通讯轰炸后,在微博也私信了他。豆芽抬头,看了眼新家。即使此时行李乱扔卫生没做,依然可以看出更宽敞更明亮更不招蟑螂。他回复了地址,坐在地上靠着床沿。那根弦终于松弛下来。
打开门,光光看起来既想揍他又想亲他。
“我也一直没睡。”豆芽伸手,拇指在光光眼下抚摸。缺觉对两人是常事,但这次缺的厉害。两个人在门口站着,说不出来的尴尬和疲惫。
“不想问你了。”光光在对峙中先泄了气,“能洗澡吗你这?我一会回公司。没请假今天。”边说边往里走。
“想吃什么?我叫个外卖。”豆芽关上门,看光光绕过行李,背影居然也能看出憔悴来。
光光转身摇了摇头,“热水器在哪?”
有持续又足量的热水真好。喷头热水四射,喷向微微发黄的浴帘,流过花纹突起的瓷砖,渗过塑料地垫,那是上一家的生活气息。
光光之前在豆芽的出租屋洗澡。热水不稳定,常常洗到一半水温突然升高或降低,要等上一会才恢复,因此洗澡时间就会拉长。
“喂你洗这么久哗啦啦都是水资源啊。”豆芽有时候说他。
“你是想我烫死还是冻死啊?”光光某次终于忍不住在“快了快洗好了”之外给出别的回答。说完才意识到什么,“你平时都这么洗完的吗?”
“对啊。”豆芽回答,“我哪里像你。还拿纯净水擦桌子。”
光光当时没有难过或难堪,只是想着洗好后跟豆芽再次提辞职提搬家。他总不能让自己的——管他叫什么总归叫homie没错——homie,再过这样的生活。后来又提了没有呢?光光不记得了。提过几次都被拒绝,自己也不想搞得像不讲理的小女生或控制狂的老妈子。
终于豆芽自己做出了选择。虽然事前一声不吭,但也算自己成功施加影响了吧?光光任持续又足量的热水冲刷着,觉得有些心安理得。
“喂你什么时候洗好?”豆芽在门外问。
“干嘛?”
“我也想洗啊。臭死了。”
“这间够大,站的下两人。”
“你在邀请我吗?”豆芽走进来,探索了几下开关,“哇还有浴霸。”
豆芽在浴霸的暖烘烘黄澄澄的光下,扒掉衣服掀开浴帘。他抱住了光光,将头埋在对方颈窝,驾轻就熟浑然天成的舒适度,“你会一直这样找我吗?”
“所以你他妈还有下次吗?”光光觉得有热流冲刷着自己的颈侧,热气在耳边熨烫着,他声音放轻,“你想干什么,豆芽。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“你。”豆芽说。
8
光光第一次听这首歌,是在一片水汽蒸腾中。
过去几十个小时里的愤怒忧心焦急,被哗啦啦冲走。想大干一场的情欲,想大睡一觉的疲惫,混合着热水冲刷着两人。
“你在放什么歌?”光光隐约听到门外歌声。
“是吗?我还以为关掉了。”豆芽此时不想分心。这旋律他连续听了几十小时,好像融为一体不闻其声。
后来光光才知道,那是雏形版的《my city南京》。
他失而复得的豆芽,带着失踪期间并不闪亮登场的《my city南京》。
你一个外码,写什么my city南京?还他妈唱的这么好。见鬼了我操。
多数人嬉笑怒骂嘻嘻哈哈。豆芽又不扎根在此,失踪个一下下,仿佛是小情侣闹别扭,是小别胜新婚的情趣。而他的新歌,好听又怎样呢?大家身份证320100开头,户口本从户主页就是迁入,市房管局颁发的房产证,苏A的车牌,你豆芽呢?你有什么?
你只有这首歌。你只有这些歌。
当时豆芽觉得,有这些就够了。
光光倒是觉得眼前一亮,想联系津国拍MV。那个让他认识豆芽的津国。
“拍个MV呗。这个肯定能火。”光光在天台抽烟。身边是豆芽和Killa,脚下是密麻错落的南京市景。他们常在天台吹风。蝉鸣的夏夜,雨后的清晨,还有此时秋末的黄昏。夕阳垂垂西下,温热散去夜幕降临。江浙湿冷冬季就要来了。
“每首歌你都这么讲。”豆芽说。
“真的呀。这首歌受众大啊。全NJC多少人啊。”光光伸了个懒腰。
豆芽沉默了一会,“那我想拍多一点。”夹烟的手指比划了一下远方火烧火燎的天空,“站在更高的地方,拍到紫金山和莫愁湖。”
“你这是城市宣传片啊还是风景片啊?”光光问,带着不支持的语气,问得像是反问句。
豆芽又不说话。
“拍嘛。”光光说,虽然大家的MV都还是怎么帅怎么屌怎么来,虽然拍风景片要设备要人要钱,但毕竟豆芽有自己的想法。“放上南京旅游那个电台哈哈。”光光补充道。
操。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在念念不忘你的傻逼电台呢?
豆芽像是背上行囊的旅客,他不知道前面是什么风景,他期待着。而光光却告诉他,啊你要往这边走,这边有我更好走。更像是持票进场的观众,却被告知电影剧情。
豆芽说,“我想要自己做巡演。”
“什么?”这回是两个人一起问。
“我说,我想要自己做一次巡演。”豆芽说,“我是想要拍风景片。想要做巡演。自己主办。”他又重复了一次。
“你屌受什么刺激了一会玩失踪一会又……”光光停顿了,他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叫什么,“搞什么幺蛾子?“
“我不知道。“豆芽转头看他,眼神一如初次见面的明亮,”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写什么歌能唱多久,不知道自己能在南京待多久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混出头能有钱有名有款有型,但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。“豆芽眼睛像是浸泡着夕阳,又有什么东西比夕阳更加辉煌灿烂。”我只知道很多事情不去做就不会发生。我除了时间没有别的。“那个辉煌灿烂的东西大概叫做希望。
“那我呢?“光光问,他别看脸,不看豆芽的眼睛。
他可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小女生或控制狂的老妈子。但是那一刻,他的豆芽说除了时间一无所有,说要自己去让事情发生,说得满眼亮晶晶好像要马上起飞。那他呢?光光是诚心诚意地发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“豆芽又说了一句不知道,大发慈悲地回答了这个棘手问题。”我想一个人想清楚。“
豆芽转身走了。
三个人的天台,不说话的Killa终于开口,“MV还是要你们两个拍的。“
MV拍得辛苦却顺畅。津国拍过的那个小男孩长大了一些,面朝沐浴阳光的南京张开双臂,像棵小树苗。
豆芽这趟忙完又失联了。不是不见踪影,而是知道他人就在那里,但你联系不上他。这种失联叫冷战。
打电话发信息找上门吗?光光觉得自己不应该是每次都累死累活找人的那个。点开微博,私信还停留在上回找豆芽。点进对方主页,清空了。
你他妈爱去哪去哪,我不找你了。
你一句我一句,却说不清发生了什么。网络狗只好瞎脑补了。
看到豆芽的LA&NY tour film再看回纪录片莫名感动。
一鸣惊人,一朝决裂,这些都不像他们。豆芽向下扎根向上生长才走到今天。芽光分手大戏大概是生活化的绝望又平静。
评论(11)